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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得以解放與啟蒙:哈金《瘋狂》
FROM:破報
文 / 殷訥夏
至今仍少見以「六四」為題的小說創作,文學面對巨大的艱難總是躲避著。中國內地的華文小說似乎從張賢亮等人的「傷感文學」一下子跳進90年代綿綿所開啟的《糖果》世代,80年代的王朔似乎只是開啟了商業文學的浪潮,為整個「發展就是硬道理」鋪路,一如戴錦華所描述的那樣:「80年代關於文革的反省經過六四後成了「譫妄失語」,是種怪異的沈默」。「六四」彷彿是個前現代石頭,在發展的都市裡找不到適合建物。
哈金於此刻的新書,如果不是從商業考量重炒六四十五週年的追思外,還剩下什麼?國外的評者說的好,哈金從瑣碎的個人勾勒出時代的影響。相對於池莉於中國內地的持續耕耘,哈金在海外用英文寫作維繫了寫實派傳統路線,一度創造了對於西方期待的「文革影像」,《等待》如是,《池塘》如是。估不論評價,這種歷史記憶稍稍填補了90年代以來的糖果小說的空缺,讓現下有點包袱,讓歷史有點重量。
《瘋狂》一書,作者自稱1988年就開始動筆了,第二年經過天安門事件,他才決定將個人的瘋狂與民族的瘋狂一起寫進去。哈金機巧地避開政治結構性的大敘事,透過一名發瘋的老教授與一名天真研究生的病榻對話,演出了兩代之間的政治局勢,演出了中國官僚體系的絕妙表情,演出了透過瘋狂而得來實話,以及透過瘋狂而來的啟蒙。眾人被時代的線舞著,無人能置身事外。教授的失常,研究生的憂慮與覺醒,天安門廣場的事件三個故事透過實實在在的描述和描寫,而「將歷史的罪惡在文學中存錄下來」。
也許沈重的東西倒底要透過瘋狂得以解放,歷史的進步要透過個人的啟蒙與勇氣。哈金並沒有多說,可是在這本簡單融合他求學時的經驗,以及六四事件後他移居美國用英文寫作的個人歷程看來,《瘋狂》又無疑是他那個年代的切身痛,並且,已合稱的寫實路線手法讓我們重新體驗了十五年前中國知識份子的抑鬱與瘋狂。